华裔橄榄球明星王凯的故事

魑魅魍魉

“三十七岁的我坐在波音747客机上。庞大的机体穿过厚重的雨云，俯身向汉堡机场降落。”这句小说开场白令我哑然失笑。

这是本月中旬的一天，三十七岁的我坐在波音747-400客机上，只不过我还没有起飞，正在为打发后来达到了将近180分钟的待飞时间，翻开了这本著名的日本小说。我失笑的原因是，同样三十七岁，有人可以成就一本传世之作，也有人一事无成，怀着对12个半小时飞行时间的恐惧，去美国看西洋景。

当时，我距离美国的第一运动橄榄球，有9800公里那么远。

　同题问答  


大约33小时之后，美国职业橄榄球联盟(N FL)美联(A FC)东区球队布法罗比尔队的CEO拉斯-布莱登、主教练钱-盖利、四分卫瑞安-菲茨帕特里克以及华裔截锋王凯先后出现在我们面前，接受来自遥远的中国的记者采访。

在同行们提出了一些关于市场、战术和王凯的问题后，我请C E O和主教练用一句话向不怎么了解N F L的人们描述这项风靡美国的运动。盖利的回答在我意料之中，“tough gam e fortough people”，他说，这是一项为最强壮的人提供合法比拼的运动。布莱登的回答是：“(美式)橄榄球充满的热情是其他运动无法比拟的。”

两人不同的回答就好比巴顿更擅于讲解战斗，而罗斯福擅长阐述意义。比尔队在过去2个赛季季票销售都超过了4万张，而整个大布法罗区的人口不过110万，在球迷争夺上，比尔队还要面对N H L (国家冰球联盟)冰刀队、M L B农场系统(美国职棒大联盟的小联盟)野牛队等职业球队的挑战。因此，布莱登说比尔队拥有联盟最好的球迷，每周，所有的人都在为那一场比赛付出自己的热情。

也许，巴萨的C EO也可以说足球蕴含的热情是其他运动无法相比的，诺坎普的球迷是西甲最好的球迷。但在接下来几天的所见，让我理解了布莱登所说的“热情”。

　　王凯

这个毕业于弗吉尼亚理工大学资产管理专业的23岁华裔男孩现在仿佛是连接N FL和中国的纽带。他在今年的选秀大会上在总第140顺位被比尔队选中，随即在中国拥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来自中国的记者们问了王凯很多和中国有关的问题，比如有没有回过故乡，更喜欢华人女孩还是美国女孩，有没有见过姚明等等。

实际上，王凯和姚明完全不同。众所周知，姚明是中国人的民族英雄。而王凯，你完全可以把他看做是各种肤色的美国男孩中的一个。他听得懂一些中文，但他不知道他父母的名字怎么写，他回答问题用英语，因为他说“这样表达更准确”。

比尔队否认选王凯有任何市场因素的考虑，他们只是看中了王凯的实力。王凯现在还无法成为绝对主力，但在目前球队伤员较多的困境中，他具备多个位置的能力，在第二天主场击败克利夫兰布朗的比赛中王凯获得了一些出场时间。

王凯说出色的身体素质来自父母对他从小就开始的魔鬼训练。在拉尔夫-威尔逊球场的包厢里，我们见到了从弗吉尼亚赶来的王凯父母：前中国跳高运动员王泽和和100米跨栏运动员周英。王先生1981年就来到了美国，大学学成后一直从事酒店管理工作，从他留给我的邮箱地址可以知道，他现在供职于著名的国际酒店管理集团：万豪。到今天，几乎30年的时间，无需赘述这个家庭的奋斗故事，如同无数个美国梦一样，王泽和和他的大儿子，当然包括整个家庭，都成功了。

魑魅魍魉

王氏夫妇的出现，又自然地拉近了王凯和中国的距离。王泽和亲和儒雅，周英爽朗热情，他们用流利的普通话和中国记者们聊天。周英和北京晚报的资深记者袁虹衡熟络地聊起他们那个时代的田径明星邹振先、刘华金、郑达真，在一旁倾听的我似有穿越之感，少时，我就很景仰这些名字。  


周英最终没能出现在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的赛场上，但看得出来，她对当年的运动员生涯甚以为荣，不仅是运动成绩，更多是作为国家选手的荣誉感和安全感，她甚至开玩笑说，更愿意把王凯送进中国的体工队。

我很好奇在这样的家庭里，中美观念混合的父母是如何与纯美国化的孩子沟通的，周英干脆地说，王凯不是一个纯粹的美国孩子，他仍然受到很多中国式的教育。一个令我印象深刻的例子是，王凯第一次领到薪水就“孝敬”了他的高中教练。

和王凯避而不谈是否有女朋友不同，王爸王妈高兴地承认儿子有一个学医的美韩混血女友。赛后在和周英女士告别的时候，我看到她的手机里有王凯和女友的合影，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儿。实际上，周英女士给我打开手机相簿并不是为了展示自己出众的准儿媳，她是给我看美国大学的橄榄球赛场是如何的壮观，“大学的比赛更激烈，在美国，很多人更爱看大学的比赛”。王凯的弟弟王伟现在就在打大学比赛，周英在家里叫小儿子“电冰箱”，他比王凯更强壮。

王氏夫妇美国式的个人奋斗和对下一代亲力亲为的中国式栽培，描绘出两种文化在一个家庭共生融会的图景。无论对中国人还是美国人，王凯和他的家庭都能成为一个完美的教材。

　　Enjoythe day

在比尔队和布朗队比赛的那天，大雪初歇的布法罗又下起了雨。寒风冷雨中我得到了一位美国大妈热烈的问候，“你来自中国吗？”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大妈说“Enjoythe day”。这是我在布法罗以及后来的休斯敦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各种人在比赛的这天，都如此相互问候。

在布法罗和休斯敦，不同的只有天气和球场，休斯敦风和日丽，瑞赖安球场是有穹顶的。当然因为雨雪的原因，在拉尔夫-威尔逊球场的体验更让我记忆深刻。一大早，球迷就聚集在球场周围，搭起整齐的顶棚，皮卡成为他们临时的家，支起炉子和烧烤架，啤酒、音乐以及一些在我们这些外来者看来有点幼稚的游戏，享受的一天就开始了，一直到比赛结束。

我行走在冰凉连绵的雨水和热气腾腾的人群中，看到布法罗的爷们儿和娘们儿载歌载舞，兴奋莫名。我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那时，脑子里竟跑出周云蓬苍凉悠长的调调，仿若一切原始的骚情野趣都可以穿越时空达成默契，“绣花绣得累了吧，牛羊也下山喽。我们烧自己的房子和身体，生起火来。解开你的红肚带，洒一床雪花白。普天下所有的水，都在你眼中荡开”。

两天后，得州的阳光驱散了布法罗留在我心头的寒意。继续兴奋之余，注意力也转到一些无聊的问题上来，几万人像夜市一般烧烤聚会，充满了煤气罐、酒精和切肉的刀具，不会出事吗？地上怎么没有垃圾呢？警察和城管哪去了呢？

得州人队的一位工作人员解答了安全问题，他说每场比赛有大约300名警察到现场执勤。300名警察与7万多名观众，这种悬殊让来自天朝的我们有些吃惊。

在瑞赖安球场的看台上，我和一位同行坐到了客队巴尔的摩乌鸦队的球迷中间，长期感受中超和英超球场文化的结果是：身上红色的得州人队T恤让我们有些不安。等到满座的时候我才发现，是那几十个巴尔的摩球迷身处红色海洋中。最后，乌鸦队带走了胜利，而自始至终，那几十位外地客无论怎样庆祝他们的球队达阵、抄截，休斯敦人都视之如空气。

　　结束

巴尔的摩的球队之所以叫乌鸦，是为了纪念在此度过余生的爱伦-坡。那只会人言的乌鸦一遍一遍地冷静地说“永不复还”。这真有点像我的旅行，布法罗的冷雨刺激了热情，于是似有点难以复刻的意思。


(本文来源：南方都市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