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钺:下一个姚明在石头里

猪拉多纳

文/马钺（微博）（网易体育特约作者，《体育画报》中文版-编辑副总监）




姚明退役了。一位资深篮球记者说姚明百年一遇，这我大致同意，姚明起码是90年一遇。不过他说的百年一遇，指的是姚明的天赋——身材、协调性和手感；而我觉得，姚明身上有些东西，比2米26的身高更加难得。这些东西包括幽默的谈吐，机智地应对，积极主动的融合精神，以及对待队友、对手、球迷和其他所有人的友善态度……总而言之，这些品质可以归结为两点：一是强烈而鲜明的个性，二是职业精神。有了这两点，即使姚明矮上个10公分，照样能在NBA取得成功——其实这多出来的10公分，虽然让姚明鹤立鸡群，却也正是导致他频繁受伤、最终黯然退役的祸根。

个性和职业精神，都不是中国特色。举国体制只擅长制造金牌机器，而机器是不需要个性的，不惟如此，举国体制还视个性为洪水猛兽，禁止运动员谈恋爱、长期集训等陈规陋习，都是这种思维的产物。至于职业精神就更别提了，中国连完全意义上的职业体育赛事都没有，足球和篮球的职业化改革都是浅尝辄止，半途而废，职业精神根本无从谈起。

正因为如此，姚明的横空出世就更加令人惊叹。他简直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姚明刚登陆NBA时，一位美国记者采访他，两人聊了很多关于童年的话题，姚明“承认他的童年毫无趣味，小时候面对的是无尽的权威式的训练，训练时间不可思议的长，空闲时间不可思议的短。而他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姚明甚至根本没有像所有美国球星那样在街头打过球，一次都没有。即使有人夺走了他的童年，姚明仍然保持着真诚、谦逊、幽默和热情，这位美国记者感慨之余，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别说美国人奇怪，我这个非常了解国情的中国人也很难理解。中国式三从一大的训练方式就像砂纸，每一天都能轻而易举的将运动员的个性和对篮球的热情消磨殆尽，在经历了如此漫长而无趣的训练后，在从小就被视为中国篮球希望的巨大压力下，姚明竟然没被摧垮，没有打保安，没有当街撒尿，没有玩女人，没有沾染上任何恶习，没有成为马加爵、药家鑫，或者是那个打死交警的前实德队球员，而是一直都保持着健全的人格和鲜明的个性，保持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和热情，最终成为“中国梦”的化身，世界青年领袖，成为符合时代精神的体育英雄——这事儿发生的概率，比从两亿条精虫中脱颖而出还低。


自从姚明登陆NBA之后，中国媒体就不停地在寻找“下一个姚明”，直到姚明退役，“下一个姚明”还是千呼万唤不出来。易建联被证明不是“下一个姚明”，陈江华不是，郭艾伦不是，被热炒的李慕豪也不是。因为中国体育的体制并没有随着姚明的出现而改变。盐碱地还是盐碱地，戈壁滩还是戈壁滩。告诉你们吧，我知道下一个姚明在哪里，我也不卖关子，现在就向全国公布这个特大新闻：下一个姚明，跟姚明一样，躲在石头里。如果体制不改变，自由不降临，职业精神依旧阙如，个性仍然无法伸张，那我们只能耐心等待。再等个90年，没准“下一个姚明”就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了。